“去把它黑了。”望着屏幕里看不清表情的人影，洛荞明白，这台火装怕是没那么容易开走。
“洛大叔，我是工程师，不是黑客，网络攻防我就是皮毛。除非它源代码摆在这，不然我也没办法。”可安摆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模样，似乎是对于洛荞的刻板理解相当不满意。
“否决，得到相关文件前，本机拒绝提供源代码。”屏幕里的人影微微低头以示歉意。
“你看，还是个高级人工智能，这下更没戏了。”可安摆了摆手“我们还是放弃吧。”
可安坐在驾驶舱的边缘，正准备跳下去。被洛荞一把薅了回来。
“喂喂喂，干什么，勒的很疼的好不好。”可安双手插在胸前，气鼓鼓地看着洛荞。
“没有火装，我们和送死没区别。”
洛荞盯着屏幕的方向。
“你的开发商是谁。”
“否决，当前用户无权查看此内容。”
洛荞叹了口气，就像是在感叹自己刚刚的愚蠢。这些东西怎么会告诉一个无关的路人呢。
“需要提供哪些文件。”
“用户需要主动提供，机师相关证件，实验授权文件，登录动态密码。生物特征信息及其他由本机自动采集并记录。”
“行，我们走吧。”洛荞拍了拍可安。
可安则是完全不解。跟着洛荞出了驾驶舱后迫不及待地问道“你刚刚在问什么？问开发商有什么用吗？”
“就是有点好奇”洛荞回答道。
“仅此而已？”
“仅此而已。”
格纳库的天花板发出骇人的响动，好像是有无数只野兽在上边奔腾。事实上，两人心里都清楚，那是比野兽更加恐怖的东西。细碎的响动过后，是如闷雷一般的轰鸣，有个远超通常体型的大家伙在附近徘徊。也是黑暗中的女王——母体兽面蛛。
格纳库的修建非常牢靠，短时间内是安全的。但时间一长，谁也没办法保证会发生什么。
“刚刚那个，是母体？”可安问道。
“看来事情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。”洛荞砸了下嘴“我们要快一点，天知道一个小时后这里会多出多少兽面蛛。”
当前的首要任务，就是恢复整个基地的供电，无论是收集相关证件，还是组装那台火装，都离不开这个现代工业的必需品。
两人在一个通道中找到了这个地下基地的平面图。除去地下结构，这里居然还和一个城堡一样的大型建筑紧密相连。
“这个样子，没法救啊”可安看着面前的变压器感叹道。
主电源室里一片狼藉，硝烟的余味甚至还没有散去。
“只能去找找备用电源了”洛荞看了一眼可安“你在这附近找找，我去更远的地方，有情况我们终端联系。”
理论上来说，这种规模的基地会有不少备用的电源系统以备不时之需。洛荞现在只希望，在这场破坏行动中有那么些“漏网之鱼”没有惨遭毒手。
他看了眼地图，虽然信号很不好，但能大致确定，他们现在已经处于了目标地点的下方。也就是说，这个设施，就是他们要去的游乐场。
而他之所以要和可安分开行动，除了扩大搜寻范围外，也自然有他的目的。
在两人寻找备用电源的同一时间，避难所内的小空，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。
避难所的大门闭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。
惊魂未定的人们渐渐开始焦躁起来。
广播里机械地重复着注意事项和一些漂亮的官话。因为供电的不稳定，照明用的灯忽明忽暗。
哭声，争吵声，咆哮声，警报声······
小空挤在角落里，背靠着墙，这种场景她很熟悉，小时候和哥哥在一起经历了无数次。她把帽子尽量往下拉来遮住自己的脸。这种情况下没人在意她是谁，她这么做只是不想和别人的视线交汇。经验告诉她，这样不容易和别人起冲突。
“喂，你知道我是谁吗？现在把那东西给我！不然······”
“武装安保人呢！？我们交税不是为了在这等死的······”
“我老公还在外面，谁能帮我救救他，谁能······”
“完了完了，这下全完了。这都多久了，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。”
“早知道就不干什么破佣兵了！我该听你们话的······”
混乱，焦躁，不安，绝望。
负面的情绪在这里被无限放大，几乎所有人的精神都被逼到了极限。没有武装安保维持秩序，在这里的，全都是一群无力的可怜人。
最后不知道是谁，将不断重复的广播给砸毁了。混乱，在一声令人后背发麻的电子声中达到了顶峰。
小空在角落中，几乎要被这种氛围吞没了。她下意识想要拉住一旁的“哥哥”，但随即反应过来，无论是哥哥还是云汉，能让她尽情撒娇的人不在这里。现在的自己，需要打起精神来。
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来给自己加油。这是她上台前常用的打气动作，虽然忘记从哪里学来的，但每次这样，还是有一定效果的。
小空微微抬起头，看见旁边的一个年轻女人坐在地上，低着头，一言不发。一个小女孩则是坐在她的面前嚎啕大哭。
女孩的哭声已经几近沙哑。她稚嫩的思绪还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。她只知道，现在很可怕。周围的一切都很可怕。连她面前最亲近的人也变得很可怕。
“别哭了！”女人似乎终于忍不住了。向面前的女孩发起火来。那是她能发出最大的声音，即使如此，也没能盖过这嘈杂混乱的环境，她的愤怒就像是汹涌大海上的一叶扁舟，转瞬即逝。
女孩被呵斥了之后，停止了哭声，她的脸惨白，眼睛瞪圆了，张着嘴，想发出声音，却发不出来。她就这样用尽浑身的力气，张着嘴，面对着最后的救助也被拒绝，无声地嘶吼着。
女人名为理智的最后一根弦也绷断了。
她一把抱住了面前的女孩大哭了起来。
“对不起！对不起！对不起！是妈妈不好！是妈妈不好！是······妈妈······不好······啊啊啊啊啊······”
女孩感受到了母亲的怀抱，就像终于等到了安慰，眼泪根本止不住。
此刻，是两个破碎的灵魂。
弱小无助。
无能为力。
只能哭泣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母亲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，女孩却有很多事想要诉说，依旧哭个不停。
“小朋友，姐姐唱歌给你听好不好。”小空起来，半蹲着身子，摸了摸女孩的头。“听了歌，好好打起精神来。”
她的母亲有些惊讶，抬起头，看向旁边莫名熟悉的声音的来源，她脸上的泪水让化妆品都糊的不像样子。即便这样，她还是忍不住，眼泪一直在不自觉地从脸颊滑落。
小女孩微微点了点头。
小空开始是轻轻哼唱，慢慢地，她轻声唱了出来。
那是一首能让人平静下来的摇篮曲，很温暖，也很宁静。甜美动人的音色在这里慢慢铺开。
女孩的哭泣渐渐停了下来。
听到了歌声，周围的人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，停止了争吵。
那旋律仿佛有魔力，可以穿透一切虚伪和自负，抚平着人内心的伤口。
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减弱，翻腾的大海也以小空这座孤岛为中心渐渐平静了下来。
小空的歌声很小，可这个避难所都能听到那让人着迷的旋律。
没有人说话，避难所内静的出奇。
只剩下。
啜泣声。
呼吸声。
心跳声。
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，一切苦难在这个瞬间仿佛都是云烟。她们都在听着，一个陌生的身影，唱着他们熟悉的旋律。
随着尾音的结束，这短暂的安宁，也即将迎来终结。
避难所内渐渐恢复了嘈杂，却没了那份戾气。
就像有一种魔法，将所有阴霾一扫而空。
“大家，听我说，我们不能这么等死······”
“我这里有点水和食物，不介意的话······”
“我是第三医院的主治医生，还有医生护士之类的人吗？这里有很多伤员需要帮助······”
小女孩应该是哭累了，居然依偎在母亲的怀中睡着了。
“那个······”女孩的母亲擦了擦脸上的泪痕“请问你是······”
小空把墨镜摘了下来，然后比了一个不要往外说的手势。
女人刚开始还有点摸不着头脑，突然，就像是反应过来什么。向着小空连连道谢。那种表情里有感谢，歉意，激动，很多复杂的感情在一瞬间涌了上来。
小空则快速地摆手“没事没事，小事情，还是别吵到小朋友吧，她刚刚睡着。”
周围的人渐渐安下心来，小空的心，却怎么也安不下来。她现在只希望，在外面的云汉，还有不知道在哪的哥哥，能平安无事。
城堡三层的餐厅中，随着灯光被点亮。
“射网种”的不安和焦躁显露无疑。虽然现在的它们不害怕阳光，但根植在本能里的习惯让它面对突如其来的强光非常不适应。
它切断倒悬的蛛丝，落在了地面上，挣扎愤怒着想要将这些讨厌的光源撕个粉碎。显然，这烦人的光芒，比起窜逃的弱小猎物更能让它抓狂。
云汉将刚刚拔下的保险销又插了回去，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，现在不用顾忌破片手雷的误伤，让他多了不少胜算。
没有犹豫，云汉抬枪射向天花板上吊垂的华丽吊灯。
硕大的吊灯被子弹射断了连接杆，不偏不倚的砸向了下方正在狂躁分神的“射网种”。
玻璃的碎片飞溅，碎屑化为细碎的星光。
“射网种”调转身体，锋利的前爪将吊灯的金属框架一切两半。等它再回过身来面向自己的猎物时，那可怜的猎物却已不在原地。
强烈的疼痛从它的下腹部传来，一道漆黑的身影在它的身下一闪而过，它想抬起前爪去捕获那自投罗网的猎物，却发现，自己的身体在不自觉得往一侧倾斜。哦，原来自己的左侧被削去了三条腿。那切口是那么的完美，就像是光滑的镜面。
“射网种”用剩下的爪子抓向云汉，云汉却又巧妙地拉开了距离。因为一时间无法保持平衡，它那引以为傲的“蛛丝枪”现在只能胡乱射击，完全失去了威胁。
云汉直直地站在他面前，轻笑着，把玩着手上的金属圆环。
“一，二，嘭。”
一声巨响在“射网种”那发达的下腹中传来，在坚硬外壳保护下的内脏被搅了个天翻地覆。“射网种”被巨大的冲击击打离地，随后，便像一滩烂泥一样，瘫倒在地，失去了活力。
“喂，小子，还活了吗？”建筑内的广播响了起来，是洛荞的声音。
“建筑物内还有幸存者，分别在这座建筑物的8层居中806，9层左侧走廊，11层洗衣房。他们交给你了。”洛荞的语速很快，想必他那里也并不安全“还有，动作快点，更多的射网种开始爬上来了。无论如何，离中庭花园远点，那里可能有母体。”
说话这段话后，洛荞便挂断了广播。
虽然这情报来的相当突然，但确实是帮大忙了。
云汉用“锋镝”在阻拦物上重新开了口。并接通了雪的频道。
“枭？没事？”
“那不然呢？我是谁啊。一只B级灾兽可没法奈何我。”
“哎······”雪长叹了口气“枭每次都是这样。但雪还是没法习惯。”
“城堡里的电力恢复了，帮我看着周围，我去救人。”
“黑入系统中，现在是11点18分，枭只剩下12分钟了。”
“这我知道。”
云汉在楼梯上狂奔着。说起来，自己自从跟在小空身边。可是好久没这么剧烈运动了。
走廊的窗上被糊上了一层厚实的蛛网。这里靠近城堡中的中庭花园，如果放在平时，从这里的窗子向外望去，应该能看见一片修剪整齐的欧式庭院。从蛛网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深坑，它就在花园的中心，里面传来阵阵让人不安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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